朱国弼有苦难言。
当日潞王由北兵护送自崇明登陆,江南百姓人皆拥护,而朝中以史可法为首的群臣对立唐王为帝,还是立神宗子嗣为帝始终不能拿定主意,面对北兵“护驾”而来的潞王也拿不出应对方针,因此朱国弼便生了窃夺拥立之功的念头。
此念头产生除了因为朱国弼这抚宁侯跟史可法去趟江北后,成了勋臣间的笑话有关外,也因为了从淮军手中赎身搞得他抚宁侯府差点倾家荡产有关。
朱国弼从江北带回来的几千兵马也被淮军全歼,赖以为依仗的小袁营余部更成了淮军一部。重新回到南都的朱国弼风光不再,一无权,二无钱,三也无兵,渐渐的便被勋臣冷落,朝中大事也没人通知他,更休说拥立大事了。
潞王的北来无疑让被人遗忘的朱国弼看到了咸鱼翻身的机会,权衡再三,认为潞王有万余北兵护卫而来,远比囚在凤阳高墙中的唐王更有机会祭拜孝陵,故而朱国弼果断以抚宁侯的身份往苏州“接驾”。
潞王顺利登基,他朱国弼就是南京城中第一个支持潞王的勋臣,将来朝堂之上岂能没有他一席之地。
怎料在潞王身边,朱国弼却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影,这个人影曾在一段时间几乎是他抚宁侯梦魇们的存在。
孙武进也没想到会在苏州撞见熟人,并且立即意识到这个吊侯爷很有可能会坏了都督的大事。
因为,这吊侯爷毕竟是明朝的侯爷。
这要是发现护送潞王南来的兵马竟是“贼兵”,纵是潞王这里再如何解释,说贼兵为他忠义感动投诚什么的,南京那边也多半不会信。
就在孙武进准备杀人灭口时,不想吊侯爷却双膝一软跪倒在他面前,口呼:“不知老爷到此,小侯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嗯?
孙武进眉头一挑,旋即一落。
原是吊侯爷竟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轻车熟路的塞在了他手中,瞥一眼,都是千两一张,盖有江南有名钱庄大通号的印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尽管因为赎身被淮军那边狠狠敲诈了一番,可朱国弼他家七代保国公积累下来,又怎么可能没点底蕴。
也就是手里能动用的活钱(现银)紧张些,其它土地、店铺及各式产业还是数目可观的。
潞王这里不知道抚宁侯同孙二爷过往,但知这抚宁侯是南都勋臣第一个跑来支持自己的,也是感动连连,摸遍身上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玩意,便将自己亲手抄写的一本《金刚经》赐给了抚宁侯。
朱国弼也是七窍玲珑心,隐隐琢磨出点什么,可隐隐又觉不可能,大体介于真相即将揭开前的困惑中。
但他知道什么事可为,什么事不可为。
不管姓孙的带来的这帮北兵是不是贼兵假扮,这个潞王总是货真价实的。因此只要潞王抢先进了南京城,这天子也是货真价实。
于是,把心一横,管他北兵是不是贼兵,便在潞王这里打起他抚宁侯的旗号,派人给南京其他勋臣致书,要大伙一起来拥潞王这位贤王。
后来的事情发展特别顺利,没有兵马能够抵御北兵的南都接受了潞王“兵临城下”的事实,等到潞王监国登基改元弘光后,朱国弼也是如愿以偿的继承了他家国公爵位,成为第八代大明保国公。
在潞王的器重下,朱国弼又顶替了魏国公徐弘基的差事,如今赫然是南京城中能排在前五的大人物。
只是保国公和武安公的关系却是十分不好。
倒不是保国公不懂做人,自晋爵国公后,朱国弼就屡次向京营孙统制表达“亲善”之意,然而却屡屡被孙统制怒斥拒绝,甚至有一回孙统制更是在百官面前狠狠羞辱了一通保国公,令朱国弼颜面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