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全国县级电视台工作会议在灵泉市电影院正式召开，总共近2000座县级电视台的代表悉数到场。因为文产总局局长亲自主持会议，各个电视台也基本上都是台长亲自参加。总共2000多人的大会，规模算得上是非常庞大了，灵泉市除了市区的电影院外，也没有其他的场地适合召开这么大规模的会议。

灵泉市这是第一次承办这种全国性质的会议，市政府上下非常重视，市里的主要领导也都列席会议。说起来，灵泉市这几天好事连连，市政府不久前刚刚在市区电影院开完市政府成立大会，没过几天，又有广电系统重量级的会议在本地召开。而且，本地的灵泉电视台作为本次大会的先进典型，会做重点宣传。灵泉市本地的老百姓这几天颇感自豪。

“同志们，今天看到这么多基层广电系统的同仁共聚一堂，我很高兴。但我们来到风景秀丽的灵泉市，既不是来旅游的，也不是来叙旧的，我们是来共谋出路，图生存，求发展来的。目前，县一级电视台的发展都遇到了巨大的障碍，究其原因，无非是这么几点。

一、受旧体制影响，缺乏改革气魄；二、资金短缺；人才资源匮乏；四、节目质量差，安排不合理。我们展开来说，就是……”

会议一开始，梁伯韬就洋洋洒洒讲了近一个多小时，仔细剖析了县级电视台的困境、原因，上级部门对这一级电视台的改革建议，以及总局一些相应政策的解读。

接着，是灵泉电视台台长郭开山作为先进单位代表，介绍了灵泉电视台这几年的成功改革经验，以供与会的其他兄弟单位借鉴参考。

这一讲，又是差不多近一个多小时。与会的代表以为这次会议的基本内容差不多都结束了，好多人都打算会后到灵泉市的横店影视城游览一番。听说这个影视城建的不错，规模宏大，到那里去看一看，也不枉大伙千里迢迢的来一趟。

至于电视台的改革大计，反正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公司，也没多少人真正在乎。当然，也不能说大家对眼前的困境就真的无动于衷，只是这些困难既然是行业的普遍现象，大家也就存了一起摆烂的心思。反正这些电视台级别虽低，但好歹都是事业单位，国家还能不管他们不是？

“现在，会议进入第三项议题，这是临时增加的议题，可能与会的同志们还不太清楚。梅花传媒的秦总，昨天给我提了一个相当有意思的提案，气魄恢弘，对解决我们眼下的困难，可谓是一副灵丹妙药。我决定借着这次大会的契机，与大家一起探讨下！”

梁伯韬局长的话一说完，与会代表俱是一愣，没想到还有临时议题。许多人把目光投向坐在主席台右边角的秦天柱，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会给大家带来什么好建议。

大会几十名服务员，此时从外边鱼贯而入，每人捧着一大叠小本子，一一发给与会的各个代表。代表们一看每人都发一本小册子，就知道这是件很严肃郑重的事情，需要认真对待。

联合起来，建设城乡电视网！

小册子**，只有五六页的篇幅。不少已经领到小册子的代表，一看标题，满脸的震惊，等阅读完小册子的所有内容，有的兴奋莫名，有的惊讶叹服，当然，也有不少的代表表示不屑，或是摇头叹息。一时间，整个会场议论纷纷，随着越来越多的代表阅读完小册子的内容，这种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

坐在主席台边角的秦天柱，侧耳倾听下，还是能听清楚不少议论声的。

“好建议啊！咱们早就该这么干了，只要我们这两千家电视台联起手来，国内有哪家电视台会是我们的对手。”

“对头啊！咱们建成了一个统一的电视网，每天收看的观众就有上亿，以后还有哪个广告商敢不正眼看我们？”

“是啊，有了大广告商的青睐，咱们电视台就有了办台经费。有了钱一切都好办，提高人员素质，更新制播设备，提升节目质量，一切都没问题！”

“你说咱们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秦天柱这个外人提出的这个建议。惭愧啊，咱们真是拿着个金饭碗在讨饭，让人家笑话了。”

“有什么奇怪的，要不为什么人家是天才少年呢，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哧！联合起来建个电视网的想法，我几年前就做梦想到过，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这也就是个美丽的泡泡罢了！”

“老金，你可别来马后炮啊！你倒是说说看，这个想法怎么不现实了？”

“困难多着呢！咱们这些基层电视台，是受到条条块块管着的。文产总局是我们的上级主管部门，本地地方政府也是我们的婆婆。建设电视网这么大的事，光是文产总局一家点头支持可不行，你能保证地方政府会同意吗？或者说得直白点，你能说服全国近2000个县级地方政府的同意？”

上面这人把问题摊开一说，本来还对这个建议感到振奋莫名的代表，也都开始考虑起现实的操作难度来。

“确实啊，操作起来困难不少。我们电视台的广告段时间，全都包给一家广告公司操作了，合约在身，违约那可是要赔违约金的！”

“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么多家电视台，发布在全国各个地方，要同一时间播放相同的剧集同样的广告，这在技术层面就有不少困难。”

“这有什么困难的，咱们这些县级台现在不都是要同时转播新闻联播的吗。我们把节目内容委托一家上星的电视台，我们这些县级台负责转播，不就行了？”

当即就有人鄙视地说道：“咱们要真是联合建城乡网了，那与这些上星的电视台就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有哪家单位会干这种为自己的竞争对手谋利益的傻事？”

“是啊，技术上就有不少难度。另外，就算是我们最后能把这个城乡网建成，这个电视网该怎么管理运营。咱们可是有近两千家单位，要都是进来参与管理，那这个电视网还不乱套了！”

“两千家单位，各方利益确实不是那么好平衡的。电视网收到的广告费，该怎么分成，这是个问题。要是平均分配，人口大县的电视台肯定不满，如果按覆盖人口分，经济发达地方的电视台又会有不满，难啊！”

“你们说到广告分成，我倒是怀疑，我们这些电视台联合起来，就一定会赚得更多？那些大广告商是不是一定会对我们电视网看高一眼，我们现在也不能就一厢情愿的认定一定会这样。一切还是未知数！”

“收入会不会增加我不知道，支出会增加不少，这是肯定的。人家梅花传媒为什么如此积极的拾掇我们这些县级台联合，还不是也想来分广告费！要知道，咱们以前播电视剧，那可都是免费供应的。”

……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热烈，但渐渐的，大家都已经从开始的兴奋中清醒了过来，大家最后说的也大多都是建立这个电视网的一条条困难。按这个势头继续下去，最后不难猜想，得出的结论一定是，这不过是秦天柱这个小孩子头脑发热的幻想，绝无成功的可能。

坐在主席台的梁伯韬碰了碰话筒，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我看大家已经讨论的较为充分了。大家在刚才的讨论中，对建设城乡网的前景，都有很美好的预期，这一点，与会的代表们，还是有共识的。另一方面，就是大伙顾虑也是不少，觉得困难太大，不实际。关于这点，我想说的是，有些困难，梅花传媒给大家分发的小册子里，已经提出了不少解决方案，只是有些同志没有认真研究罢了。建城乡网的这个计划，最初还是由秦天柱提出来的，我们还是请秦导给我们讲几句。”

秦天柱站起身，在主席台上扫视台下的代表。他没有马上发言，而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大家，直到台下的代表都停止了相互间的窃窃私语，偌大的会场，最后变得鸦雀无声，他才慢慢开口。

“就在刚才，我在台上看着你们。我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2000家电视台台长们意气风发高谈阔论的神采，而是看到了两千家县级电视台的堕落、衰败、苟延残喘、乃至消亡的未来；看到了几十万个广电职工的家庭因此陷入了没有经济来源，生活窘困不堪的悲惨境地；也看到了在座的各位在即将不远的未来辞职、跳槽、去政府讨薪、被职工围堵的尴尬境地。”

“你们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如果政府不去搭救你们一把的话，这就是你们的未来。

国家当初成立县级电视台，那是因为朝廷台、省级台的覆盖范围不足，需要你们去转播。现在，朝廷台和省级台都上星了，你们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以后，有线电视要进入千家万户了，老百姓有几十个省级卫视台可供选择，谁还有兴趣看你们这些劣质的节目？

就是你们一直赖以生存的盗播港台剧的伎俩也不行了，总局对海外剧的限制越来越严，你们这条路也是越走越窄。

我还要告诉你们，未来的世界，是互联网的世界。你们这些县级电视台，有很大的一批观众是青少年学生吧？很遗憾，以后他们都去互联网看剧了，那么，你们的节目以后播给谁看？

所以，你们的未来一片黯淡，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死路一条！！！”

秦天柱知道，这些县级台就是十几年后也仍然活着，但他说的也不是毫无道理，十几年后，这些县级台大多靠着点有线电视的接入费在苟延残喘，属于被边缘化的角色。他现在把事态说得严重点，也是想敲醒这些台长们得过且过的迷梦，鼓起变革的勇气。

会场上鸦雀无声，不少电视台台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是真的在考虑电视台那昏暗的未来，或许有的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工作单位了。

秦天柱站在主席台上，继续朗声说道：“建立电视城乡网，是你们唯一可以活下来的机会，是你们想要有尊严的生存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们总说建电视网，这里有困难，那里条件不成熟。这些困难与不足，我现在不想说，我也不想再听。能解决的，小册子里都有说明，至于小册子中没有提及的，无非都是些旁支细节的利益纠纷，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底下的台长们不免腹议不已，还以为这个天才少年有什么锦囊妙计，说了半天，还是像那些志大才疏的将军们一样，只会意气风发的大喊“我不要听你们的困难，我只要阵地，你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