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道、建安州。
海上,一条大盖世风帆船上。
泉盖苏文父子几个眼神里充满着不安,他们一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唐人过河拆桥,当年说好的除去高建武,改立泉盖苏文为王,改号朝鲜。
可是结果,唐人对高句丽是毁灭性的进攻。攻破一城,则尽迁其民。一开始还说是送去中原,可后来他们才知道,装船走的人运到中原,都成了奴隶。在港口,就被发卖一空。据说都被买去各个矿山、种植园、工坊里去了。
建安城破了,乙支文德和高藏都死了。
唐朝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有给他们,百余万高句丽军民,都将送往中原。
没有了高句丽人的高句丽,还叫高句丽吗?
唐人宁愿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也要把高句丽人都抓走,这太狠了。
一名唐军士兵走了过来,“到地方了,准备上路吧。”
泉盖苏文父子一行从船舱中出来,外面一排端着长枪的唐军在等着他们。
“有酒吗?”泉盖苏文叹声气。
当初他就不应当答应唐人,这是与虎谋皮,果然没有好下场。
军士拿过来一坛酒,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
独臂的泉盖苏文一口饮下一碗烈酒,面色通红。
“谢谢了,小兄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薛礼,表字仁贵,河东人。”
“仁贵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想不到也早早投身军伍了。”
薛礼摇头。
“我不是官军,我是旅顺港李记卫队的护卫。”
泉盖苏文打量了下这军士的装备衣着,笑笑,“原来是李阎王的人。”
说完,他走到了甲板船舷边上。
“仁贵小兄弟,是要砍头还是什么?”
“种荷花!”
薛仁贵如实说道,种荷兰,就是绑上石头沉海。
如泉盖苏文自己想的那样,大唐确实过河拆桥。高句丽的疆域上都没了几个高句丽人,大唐为何还要立一个朝鲜国王?
这种人,李世民连养都不愿意养,他反倒是比较佩服抵抗到死的乙支文德,还有那死不投降的高建武,哪怕是最后无奈投降的杨万春,都比渊氏父子更让他看的起。
五花大绑,然后挂上石头,一个接一个的被推入深海之中。
几朵浪花溅起,又恢复寻常。
薛仁贵拍了拍手,算是完结了一个任务。
“走了,回程。”
几个相熟的队员笑说着回到旅顺后要去哪喝酒,“仁贵,你去不去?”
薛礼摇了摇头。
“你们去吧,我还要看书呢。”
“你真是个书呆子,考什么武举啊。武举考上了也不过是进讲武堂,出来不还是当兵。我倒觉得在旅顺挺好的。”
“是啊,咱们给赵王做事,和给朝廷做事有什么区别,赵王给的待遇更好呢。”
“就是。”
薛仁贵今年二十二岁,虽然眼下只是个普通的旅顺港卫队巡逻艇上士兵,但他其实没有与队友们说过的是,他祖上也曾阔过的。
他是河王绛州龙门人,他六世祖,还是北魏河东王薛安都。
他的家族,也是河东薛氏氏族。他的六世祖是北魏郡王,曾祖也官至太守,爵封县公。祖父,官至御史中大夫。就是他父亲,薛轨,也曾任隋朝襄城郡赞治。
不过因为父亲早亡,因此家道中落。他少年时,家境十分贫寒。
若不是十余年前,朝廷推行新政,地方大兴教育等等一系列新政,薛仁贵连书都读不起,更别说后来结婚娶妻了。
薛礼小时读了几年免费的小学,然后在家种着家里几亩地,有空时在工坊做些工。妻子柳氏十分贤惠,常劝丈夫要出门建功立业,重振门楣。
两年前,薛仁贵从河东家里出来,本来是想来辽东投军。但朝廷用兵高句丽,都是征召的南北衙精锐,并不招募他这样没经验的。后来盘缠用尽,他又没脸回家,恰逢见到李家辽南封地上招募卫队。
他便应募报名,最终通过,成了李家辽南封地旅顺港巡逻队的一员。
在辽南做护卫,待遇确实还不错的。
只不过薛礼一心想着建功立业,衣锦回乡。如今眼看着辽东战事结束,他最终想到一个办法,就是准备参加朝廷的武举考试。
朝廷的武举考试是一年一试,从军队和民间选拔优秀的苗子,入讲武堂学习,为军队培训优秀军官。
如果能进讲武堂,就能当上军官,将来就有机会上战场立功。
他甚至想着到了讲武堂,说不定还能得到赵王的亲自教导。据说当年第一次武举考试时,赵王就在考试时直接收了四个学员为亲传弟子。
现在王玄策、高侃、上官仪、刘仁轨四人,都已经成了开国侯了。
多少年轻人心中的崇拜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