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清早,干栏的房间里还黑乎乎的,巴那睁开眼睛,想起来今天是个赶集的日子。赶集是个大日子,这一天会无比的热闹。
过去,他们半月才赶集一次,寨里会敲起大鼓,附近几里都能闻到,大家带着自家的东西去赶集,交换所需。
揉揉眼睛,巴那听到织机还在响着。两个妹妹跟母亲肯定又是早早起来织布了,每天早晨,当他醒来时,总是最先听到母亲和妹妹们织布的声音。
大妹妹很聪明,学织布上手最快,如今已经十三岁了,她的织布本领在村里年轻的女孩里都算的上是最好的,又快又好。等到今年草枯以后,织艺了得的妹妹,就有资格进行纹面了。
纹面是他们的传统习俗,当女子织布本领精通之后,便有资格纹面,绕唇昭皆刺之,细细黛起,若塑像罗汉汉髭头,大家都以为美观。
有了纹面之后,就表示这个姑娘可以出嫁,是一个懂得织布本领的好姑娘。
巴那的母亲脸上就纹了面,满脸的花纹,十分美丽。
巴那今年已经十五岁,在寨子里,他早到了出草的年纪。女人学得织布本领可以纹面,而男人则需要出草猎头成功后才能纹面。
对于山夷男人来说,猎人头的数目关系到社会地位的高低,不会猎头的男人就不能纹面,不算男人,也不会有女人跟他结婚,猎头越多越荣耀,他们穿的衣服和纹身都会不同。
巴那打小就被父母告诉,只有猎过头的男子死后才能进入灵界。
“我得猎个人头了,不然都没有女子愿意嫁给我。”巴那起床,站在窗边,看着屋外那蒙蒙的一点亮光。
出草既是荣耀,也是很现实的问题,不出草猎头,就不能纹面,也不能娶妻。他就不能自己出去居住,得一直跟着父母住在一起,这是一种耻辱。
巴那家的房子是干栏形式,用木头做桩柱、楼板和二楼的墙壁,下层则无摭拦,养着牲畜。屋顶是人字形的,覆盖着树皮、茅草。
楼上住人,楼下则养着鸡和猎、牛。
这样的屋子能够防蛇防虫,还能防水和湿气。
推开窗,冷风迎面吹来,四月的天还有些冷。父亲还在睡觉,巴那的父亲曾经是寨子里的勇士,十二岁就出草,第一次出草就猎了两个人头。在巴那家的干栏前,插着一排桩子,每个桩子上都有一个头骨。
足足十三个。
这就是他父亲的猎头数,上面的头骨都是他父亲的战果。按他们的习俗,出草猎得人头回来后,全寨都会庆祝,最后剥去头面上的肉,留下头崩立在自家屋前桩上。人头桩越多,越受尊敬。
巴那还有三个哥哥,也都继承了父亲的勇武,他们都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出草,并猎得人头,然后纹面娶妻,分开另过了。
巴那伸出手,仔细的感受了下外面的风。
风很轻柔,带着一点湿气。
这是个好天气,今天应当不会下雨。但估计,几天后会下雨。
下雨也不错,家里种植的庄稼也需要雨水。
巴那的寨子,既打猎也种植,还会养殖,生活还算不错。
穿好麻织的衣服,他下楼提起桶先去挑水,这是每天早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情。过去几个哥哥在家时,都是哥哥们的事情,如今三个哥哥都已经自立,这挑水的任务就归到了他的头上。
挑了三担水,把家里的水缸灌满,他放下桶。这口缸是陶缸,能容三担水,很大,也很值钱。是不远的一个寨子里烧的,那个寨子会烧陶,每次集市上都会拿他们烧好的陶卖。当初巴那家买下这个陶缸,足足花了好几头鹿。
洗脸、漱口。
忙完这些,天已经透亮。
巴那这个寨子不算小,足有百余户聚集而居。寨子里最有威望的老者为族长,负责管理寨子。不过大家虽然住在一起,但平时还是各过各的,只是狩猎的时候还是一起,然后按出力多少分得猎物。
巴那打了一木盆水送去父亲房里。
“我觉得我们这次赶集应当买口铁锅。”巴那对洗脸的父亲道。
“汉人的铁锅可不便宜。”老爹洗过脸,拿根布条把散开的头发绑起来。他们部族的习俗就是剪发纹身,并不结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