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夫妇面色复杂,对着余沧海一揖:“余观主恩德,我二人……我二人感激不尽!”
余沧海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受了这一礼,瞧了林平之一眼。
林平之面上笑了笑,道:“余观主放心,我昨日答应你的事情今日定然做到。只是劳烦余观主稍等一会,林平之父母这几日怕是水米不进,且容林平之为他们奉上一餐。”
余沧海点了点头,涩声道:“你自请便是。”
不一会儿,四周江湖中人便让开了一条道来,几个江湖人搬来了椅子桌子,放到前面。
林平之拱手道谢,那些江湖人纷纷道:“公子心地至孝,我等佩服,却千万莫要客气,折煞我等了!”
而后,向大年等人亲手端了些清淡粥食上来,放在桌上,对林平之道:“令尊令堂多日疲惫,不宜进油腻食物,故而我们上了些清淡粥点,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林平之拱手道:“不敢,多谢几位关心。”
林平之扶过林震南夫妇坐到椅子上,脸上漾着笑意,道:“来,爹,娘,儿子为你们奉一餐。”
林震南夫妇心中既是感动又是疑惑,道:“平儿,你这是?”
林平之笑道:“多日未见爹娘,想到过去不曾好好孝顺二老,心中有愧啊,故而今日为爹娘奉食。”他怕林震南夫妇心中起疑,便扯开话题来,只想好好地尽自己最后一点孝心。
三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起粥食来,林平之不时为父母夹菜,又怕粥烫了,频频为父母把粥吹凉。
仪琳嘤嘤抽泣了起来,定逸眼眶也是红了,轻轻擦去仪琳面上的泪珠,道:“仪琳,莫要哭了,莫要哭了。莫扰了他们……唉……”
仪琳当即捂住了嘴,强忍着哭声。
四周不少英雄好汉也是红了眼睛,各自都想到家里父母妻小,眼见得这一家子便要骨肉分离了,各自心中都是不忍。
余沧海脸上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下去,只是笼在袖袍中的手紧了紧。
不一会儿,林家这顿早饭便算是用完了。
林平之拿着热毛巾,细细地为父母擦过了嘴,一时间手竟有些发抖,忍不住落下泪来。
林平之放下毛巾,哽咽道:“爹,娘!平之对不起你们!”
林震南夫妇俱是大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怎么儿子竟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来?二人心中都是起了阴霾,好像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林平之又是转身对着定逸师太等人,道:“多谢各位武林前辈高人的调解,林平之才得以见到父母,林平之已是心满意足!”
他又对着余沧海深深一揖:“多谢余观主大发慈悲,允了林平之一人做事一人当,林平之感激不尽!”
林震南夫妇听得这话几乎吓得昏死过去,王夫人号道:“平儿,你在说什么!”
林平之眼泪簌簌流下,双膝跪下,当当当,对着父母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擦去脸上灰尘泪水,笑道:“爹,娘,孩儿失手杀了余观主爱子,累得镖局死伤那么多性命。而今允了余观主,一人做事一人当,便用孩儿性命抵了孩儿过失!”
他哽咽道:“只是……只是……只是爹娘日后再见不到孩儿了……孩儿不孝,不能侍奉爹娘了!”
林震南浑身发抖脸色青黑,王夫人更是昏死了过去。
林平之又对林震南道:“爹,日后便带着娘好生过日子,孩儿一命能救回二老已然心甘情愿了,莫要再想着报仇的事情,好生过日子!”
林震南浑身颤抖着,想要起身却站不起来,想要说话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一根手指死死指着林平之,嘴唇啊啊开合着,发出些不明的声音。
林平之凄然一笑,拔出腰间长剑,对着黑压压的一片江湖好汉道:“林平之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引剑自戕于此,从此便了了林家和青城派的恩怨,还请诸位高人作证!”
定逸默念佛号,天门面带不忍,何三七肩上的馄饨摊放下又扛起。
余沧海锵然拔剑,在手掌划下一道血痕,冷冷道:“只要你林家不来招惹我青城派,我余沧海保证,绝不去你林家寻仇。”
林平之大笑道:“多谢余观主了!爹,娘,好好过日子!”
“平之不孝,先走一步了!”
锵,他手中长剑绕着自己脖颈一绕,一道血泉当即从咽喉处飙出,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他目光迷离地看着林震南夫妇,嘴唇瓮动着,闭上了眼睛。
林震南死死指着林平之,大叫一声:“儿子!”而后竟昏死了过去。
余沧海面色抽搐了一阵,大袖一挥,道:“青城弟子,我们走!”
他又对着刘正风拱手道:“余某人怕是不能参与刘三爷你的金盆洗手了,便告辞了!”
刘正风叹了口气,拱拱手:“余观主走好。”
……
此时阳光甚烈,青城派便渐渐消失在了地平线处,林平之的尸首已被妥善收好,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棺材中。
王侠叹了一声,袖袍中那柄预备打落林平之长剑的匕首放了下去。
江湖仇杀,没有谁对,没有谁错。他王侠能为平民百姓讨公道,可这江湖的事,他是说不出谁对谁错的……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