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夫人捧着两株桕树苗、丫环提着一壶水、拎着个铲子走上来时,县令李引正与都濡县的大小官员们在盈隆岭的崖头上丈量,不知道要做什么。
李引看到崔氏上来,连忙上前见礼,并把手下众人引过来相见。
他看到崔颖手中的树苗,就知道她的来意,有些为难地道,“夫人,你是不是想把树苗种在原来的地方?”
崔夫人点头。
李引道,“这恐怕不行了,一来小人正想在这里建一座取水舀车,要从潭下取水,二来这里都是岩石,哪有它们生长的地方呢?”
但崔夫人执拗地道,“为什么不行呢?我就是要把它们种在原来的地方,它们一定能够长起来的!”她的语调柔和、也不是命令的口气,但不容人违抗。
都濡县的众官员暗地里认为,刺史夫人纯粹就是来玩儿的,根本与当下的抗旱大计格格不入,这两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女子,哪里能想得到天时的重要!
她们想得倒周全,拿了铲子、还提了一罐子水,原来也知道盈隆崖上是无水的!
她们以为抗旱,就是浇浇刺史府院中的花圃么?!
谁知,李引竟然立即就答应下来,“那么好吧,夫人说得有理,原来这里不就有两株小树长得很好……不过,夫人得让我先把工程做完,不然人来人往,岂不是碰坏了它们?”
刺史夫人高兴起来,“那倒可以,可是我要先把它们栽在哪里呢?我等着你把水车建起来后,再将它们移栽过去——就在它们原来生长的地方。”
李引再次点头,吩咐手下道,“去两个帮帮忙。”
马上跑过来两人,接了铲子,在悬崖的坡下十几步远的地方刨了坑、将树苗栽下去。
夫人和丫环不劳别人浇水,仔细将罐子里的水浇了。然后还不走,两人蹲在树苗的旁边守候,看样子一时不想回去了。
有民役们从盈隆岭下抬了不少的木料上来,随后木匠们也到了,就在崔夫人和丫环的不远处破木、画墨线,按着李引画出来的图样子斧锯齐上,盈隆岭上一片繁忙。
崔氏一直在观察着李引,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先在崖头上将那片岩石凿平。
这是个不轻松的活,足足十来个人、抡着大锤叮叮当当地凿那些坚硬的石头。日头渐渐地炙热起来,有的人甩了衫子、要赤膊来干,但立刻就被李引喝止了。
崔氏知道是自己和丫环在场影响了他们,便对李引道,“李大人,我们这就回去了,”崔氏看了一眼她们的桕树苗,不大一会儿,她们浇下去的水就有干涸的意思,“我们后晌再来浇水吧。”
当时李引正让人再原来那两株小桕树的残根上系上绳子,另一头往他自己的腰里拴。
他停下来,对崔氏道,“夫人,你们再回一趟黔州不是太辛苦了……莫如由小人代劳,你们且放心就是。”
崔氏却问他,“李大人,你这是又下崖么?”
李引说,“正是,我想在崖壁上凿出撑放支柱的位置,别人是干不了这活儿的,我下去过,当然要自己下去。”
丫环担心地说,“李大人,你可一定要小心些呀!”
李引看看崔氏,她虽然没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眼睛里露出关切的意思来。
夫人说,“李大人这样忙,我们怎好再让李大人分心,树苗还是我们自己动手浇吧……但回黔州确是远了些……我们去县衙也不妥当……这样,李大人,把你院子的钥匙给我们,我们就去你那里歇歇,再来时也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