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一进家门,这四个人就迎了出来,想问他忙什么事,但话未出口呢,高峻便问,“一二三呢?怎么不见?”
婆子在厨房里准备饭,耳朵也竖了听话音,因为她根本不信她们的两拨儿之说。从她们一进家时脸上的表情,婆子早看出不大正常。
她们拉高大人上了二楼,要到楼上去说,婆子再也听不到什么。但是片刻之后,只听楼上“叭”的一声,有件瓷东西被狠狠地摔在地下,随后高峻吼道,“褚遂良狗拿耗子!老子这就去长安,我劈了他……府上那么多的人,就放她走了?!”
又听李婉清劝道,“短时不大会有什么事吧,樊莺在呢,你莫生气、急则失智,我们好好计议一下。”于是楼上就安静了。
婆子把饭菜摆好了,高峻和那些人从楼上下来,婆子看到高峻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她摆上去的酒也不动,一边吃饭一边想事。
谁知,崔嫣似乎是胃口不大好,一口饭只在嘴里嚼、很不情愿下咽,又皱着眉,眼在饭桌子上寻找。婆子见了又去厨房里,把醋和姜泥取来,一酸一辣放在她面前。
崔嫣抓过醋来就倒。
婆子道,“高大人,你不能再那样大的动静,莫把孩子吓到……”众人顺着婆子的眼光看去,一齐落到崔嫣手里捏着的装醋的瓷壶上。崔嫣意识到了,抬眼去看高峻,发现他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模样。
婆子的话是不会有错的,崔嫣是有喜了。因为这个原因,高峻破天荒地在家里呆了半天,从中午饭后就与这四个人一直消磨到晚上。
他有时快乐、有时显得忧心忡忡。高府能够不阻拦柳玉如、放任她去了山阳镇故居,难道就默认了她自请出门?至少要挽留一下她,至少要先把消息告诉他这里啊,不知道谁才是正主?
他和柳玉如从岭南转徙到西州来时,虽然一路上几乎连句整话都不怎么说,但是两人谁不知道,长安永宁坊,那座楼阁起伏的宽大府第中,只有他们二人活着走出来。
现在,他仍在这里,她却出走了。
而现在的她在高峻心幕中,绝不是那时的她可比。而且从这些回来的女人们所告诉的,高峻知道柳玉如把一切的不是都担在自己的身上了。
高峻知道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后对自己的影响,这件事怎么都不会让他太舒服。流徒离开徙地是罪上加罪,但是她若不离开西州,不随她去江南之行,自己又如何重新认识她呢!
他惦量来惦去,有心打马去山阳镇看看,但是西州这里不容他离开半刻。幸好有樊莺和谢金莲在那里陪她,短时内还让可他放些心。但他忽然又想起柳玉如、樊莺在丹凤镇遇险的事来,感觉还是不大放心、甚至觉着一刻也不能让她们漂在外边。
就这样,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未眠。越发觉得浮图城的事应当越快做稳当越好,能让自己腾出手离开西州一阵子。
天刚蒙蒙亮,便有个从龙泉馆赶回来的护牧队,站在高大人家的院门外叫喊,“高大人!高大人!”。
高峻已经耍光棍儿好长时间了,夜里在陪着崔嫣睡觉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把手伸出去,在她周身上下游走,然后停留在她仍然没什么明显起伏的肚子上不动。
崔嫣知道他这不是欲望的表现,他很平静。公事、家事纠缠在一起,这只是他无声地表示——他在她的身边。于是,崔嫣平静地进入了梦乡,梦到了雅州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