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夫三名,一个月内不裁,但是荣经县要在一个月内在河上架桥一座。核减公事银二十一两六钱。
就这样,雅州刺史、西州别驾坐镇在荣经县衙,听着李夫人按着县令提供的帐册,一条条、一款款地裁断:哪些人要裁、哪些人要酌情添加,对那些不合理的公事银给付项目逐个删减。在高峻看来,自己新认下的这位妹子不但人长得过眼,在心思上也大出他的意料。
李道珏也是大为奇怪,平日里在刺史府连个大言语都没有的李珏铃,怎么高峻一来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看着夫人一项项地分派起来有条不紊,偶尔金县令提出一两句异议,被她一两句话就答对得哑口无言。刺史大人不禁想到,比起只会使嗲撒娇的汪氏,这才是个宝啊!
不知不觉天色已到了申时末尾,除了民壮一项,其他的都已经处理停当。李刺史大概地算了一算,他发现仅仅是这么一会的功夫,雅州每年拨给荣经县的公事银就比往年降了四百三十四两八钱。
金县令心里、嘴里一阵阵地发苦。但他哪里敢拂了李道珏的虎须,脸上却不得不表示着遵从。他听到衙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荣经县捕头跑了进来。
捕头的额头上挂着汗珠也顾不得抹一抹,一见金县令便有些摆功似地回禀道,“大人吩咐的人真不好找,这些民壮分散在县内各地的工地上,是属下广撒人手四处去叫,总算在刺史大人定下的时限之前将人集齐了!”
高峻道,“人在哪里?”
捕头道,就在县衙前的空地上。李道珏一拉夫人的手,“夫人,随我去看!”李夫人觉得刺史大人的手热乎乎的,当人让他握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跟随刺史大人在人前露面的荣耀,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的。她顺从地起身,与他们步出县衙。
四百来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县衙大门外呼拉拉拥成了一大片。捕头和他的手下们正卖力地整理着队伍,让他们排好了队等候刺史大人检阅。
金县令瞅了个机会,悄悄地对捕头问道,“是如何安排的?”
捕头得意地说,“大人你就放心吧……属下已经私下里与他们说好了,一会刺史大人要是按着花名册点名,无论叫到什么名字,他们只须按着次序答‘到’也就是了,”他说,“这穷乡僻壤的,刺史知道谁是谁?再说,完事之后,属下许给他们每人五个大钱!”金县令听了,心里稍稍放心。
李道珏果然接过民壮花名册从头点名。他每叫一声,底下就有一人答到。县城的四下里都是重重的大山,山上树木森然,在黄昏时分早把一片夕阳挡了大半。衙前只是黑压压的一片人,不仔细看连各人的脸都认不大清,李道珏低头念名字,也不觉察。
但是李夫人听了一会儿,便悄悄地对高峻道,“哥哥,如何他们排起的队伍就与花名册一般无二,连前后的次序都不差?”
高峻起初也未留意,听她这么说,就认真起来。他边听边看,果然如李夫人所说。高别驾不动声色,听李道珏那里已经念到了二百名的样子,金县令冲捕头使个眼色,捕头会意,跑进去端了一杯茶水出来,恭恭敬敬地捧到刺史大人的面前。
李道珏不好让夫人念,更不好叫人家别驾大人念这本册子,这一阵子正在念得口渴。见到了茶水立刻就把事情放下,好好地吹嘘着、把一杯茶饮下去。
他以为,这近四百名民壮是不会差了数目的,一会儿只须也像方才那样大刀一挥、砍下去二百也就是了。当他再要念时,高峻笑着道,“大人且歇歇,在下看到几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