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元一六七九年冬,第一场大雪过后,山东、两河各个地方的道路都变得难以行走。胡人纵马踏雪往来,其种又比汉人更加耐冷,在天时上正是大利金军的时候。但是很奇怪,金军的进攻反而变得有些迟缓,甚至有些笨拙了。
当然,这种迟缓和笨拙并不是体现在战场上金兵的动作,而是体现在金兵的战略调动上,而能发现金军这种变化的,也只有刘锜、赵立、王宣、宗颖等少数有战略眼光的将领。
“他们后方出了什么事情了么?”刘锜很快地想到会不会是金国的高层出现了权力斗争。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刘锜早已深知汉部的底细,晓得汉部高层在金国有十分深广的人脉,更知道如今山东真正当家作主的人不是王师中,而是陈正汇、赵立。所以他移书赵立,请他打探消息。赵立通过陈正汇向杨应麒报告,一方面是反馈金军在山东战场上的异常,另一方面也是向杨应麒询问会宁是否有变。
杨应麒收到报告之后也感到纳罕,会宁处处都是汉部的密子,如果发生了什么连远在山东的宗翰宗辅也知道了的大事,津门方面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眼下金军在山东形势大利的情况下发生异常,其中绝不会没有原因——难道出现问题的不是会宁,而就是发生在宗翰、宗辅军中么?
“七将军……”杨朴大胆地猜测道:“不会是宗翰或者宗辅病重……甚至死了吧?”
杨开远和杨应麒听了这句话都是一凛,心想若是金军临战而大帅薨,那确实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不过这对汉部来说未免也太幸运了吧?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杨应麒才发现出现异常的不止山东!而是整个大金的内政外交都在产生变化!
其实最先发现这种变化的还不是杨应麒,而是曹广弼!
他以一万不到的兵力坐困太原,南边的银术可具备同时对付他和王彦的力量,北边又有随时会压下来的云中大军,两河群起响应的义军虽然不少,但这些乌合之众造成的声势虽大,真正投入战场时能发挥什么作用就难说了。
袭取太原成功之后不久,北面便有消息传来:耶律余睹的大军南下了!金军的行动好快!不十日间,耶律余睹的大军便抵达雁门关直逼太原!当然,曹广弼这时还不知道这支打着耶律余睹旗号的大军其实是完颜希尹在暗中操纵。不过无论是完颜希尹还是耶律余睹,都不是当前曹广弼所能轻易对付的。
这段时间里王彦接二连三地向银术可发动攻击,但银术可不仅稳稳守住,甚至还有余力向太原施压,如果“耶律余睹军”趁势压下,太原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大危机。种彦崧建议放弃太原,集中兵力突破银术可在辽州方面比较薄弱的防线,回隆德府与王彦会合。
“再等等。”曹广弼坚持了下来,眼前的局势虽然危险,但他相信那个“人在太原”的消息不会是空穴来风。既然不是空穴来风,那北边就有可能会发生大事!
果然,“耶律余睹军”到达雁门关以后便没有继续南下逼近太原,探子打探不到云中兵马不继续南下的理由,只知道金军截断了各条道路,设立关卡大肆搜索奸细!
“难道……真的逃出来了?”曹广弼知道金兵突然开始大规模地搜索“奸细”意味着什么,所以既感惊喜,又感担忧。现在云中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也只是猜测,事情究竟是顺利还是不顺利他也没能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但金军的异常已足以让他下定决心在太原坚持下去。
“得守在这里!”曹广弼想到如果折彦冲脱困,那来太原与他会合将是一个很大的可能,为了这个可能他必须坚持下去。这时附近的义军进入太原会师的已有上万人,曹广弼以忠武军为守城主力,派遣这些义军攻略临近县城,征集粮草,增筑城防!银术可这时也还不知道折彦冲逃跑的消息,但见到北方敌我两军行迹均有异,心中惕然,再次转为保守,相应的,王彦也从银术可的态度中看到进兵良机,上党军势再次士气高昂地准备进攻。一月之间,河东兵势竟发生了三次大转变!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折彦冲!
这次救援折彦冲的行动,无论是曹广弼还是韩昉事先所做的保密功夫都很足,他们不但要瞒敌人,为了行动的需要甚至连自己人也瞒!韩昉在救出折彦冲之后为了顺利逃跑没有放出消息,而曹广弼也因为搞不清楚云中的状况而十分谨慎,但在雁门关兵马发生异常以后,他知道是时候通知杨应麒了。
曹广弼派出去的五个密子分别从山路向东间行,他们身上都没有书信,只带了一句口信给杨应麒:“我向太原为困虎,困虎或已脱牢笼!”
不过在这些密子还没有到达塘沽、山东之前,欧阳适也发现金国出大事了!
在折彦冲脱逃的消息传到会宁之前,挞懒和欧阳适谈判时是步步进逼。当时山东的局势还对汉部很不利,而且是越拖越不利,所以对于这场谈判挞懒根本就不着急,开出来的条件也越来越苛刻。但是听说折彦冲脱逃以后,连吴乞买也惊震得连续几天睡不着觉!宗干、宗磐等商议后觉得应该赶在折彦冲回到津门之前削弱汉部!所以挞懒对于谈判就变得积极起来,开出来的条件也略有放松,甚至暗示欧阳适:只要交出杨应麒,女真可以扶植他掌控汉部,甚至可以放过山东,以这件大功来增强欧阳适在汉部中的威望。
挞懒的这个建议让欧阳适怦然心动,但陈显听说以后却一针见血指出此事有异,他道:“事反常理则为妖!四将军,此事不可答应!”
欧阳适道:“可是他们提出来的几条保障,确实能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