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怒道:“此何时也,还用前例!”
掌门官无奈,只好许诺引李纲觐见。李纲入殿,行礼毕,立于众宰执之末,奏道:“臣闻闻宰执欲奉陛下出狩,以避金人。不知有无?”
赵桓不答,李纲又道:“若果有此事,则宗社危矣。道君太上皇帝所以传位陛下,正是为守宗社之故,今一旦舍之而去,陛下将何以报道君,服百姓?”
赵桓默然不能对答。白时中出列道:“都城如此危急,哪里还守得住!圣驾南巡,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纲须发飞扬道:“天下城池,岂复有胜于京师者?京师若不能守?尚有何城能守?京师乃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一旦弃去,天下便有糜烂之忧!且京师粮足民广,若能激励将士,慰安民心,与之固守以待四方勤王之师,岂有不可守之理。”
李纲话音才落,便有主事太监陈良弼上前垂泪道:“陛下,京城楼橹,创修百未及一二。又城东樊家冈一带,濠河浅狭,决难固守。愿陛下三思。”这些太监都是伺候皇帝的,皇帝不走他们也走不成,所以是天然的主逃派。
阶下两人争执不下,龙椅上赵桓却急得如热锅蚂蚁,忽然急中生智,便对李纲道:“卿可与陈良弼、蔡楙前去视察城楼,回来再议,朕在此候卿。”说着使了两个眼色,一个给宰相白时中,一个给太监陈良弼——对白时中是暗示他作好逃跑的准备,对陈良弼是要他在城楼那边拖住李纲。两人悟出皇帝的意思,却是一喜一忧:喜的是白时中,心中暗赞皇帝此计大妙;忧的却是陈良弼,知道他主子是打算让自己拖住李纲。
李纲与蔡、陈二人视察新城东壁,遍观城濠,李纲虽然忠直却有机心,陈良弼几次要溜走都被他截住,最后陈良弼无法,他才没伟大到牺牲自己让主子赵桓独个儿逃跑,只好反过来催促李纲赶紧回宫奏对。
赵桓没想到陈良弼办事如此不力,自己车驾未动李纲就回来了,只得勉强问道:“几位卿家,城楼如何?”
陈良弼、蔡楙极言不可守,李纲却道:“城坚且高,楼橹诚未备,然不必楼橹亦可守。濠河惟樊家冈一带以禁地不许开凿,诚为浅狭,然以精兵强弩占据,可以无虞。”
赵桓回顾宰执问计,宰执无不茫然,又问李纲,李纲道:“今日之计,莫若整饬军马,扬声出战,固结民心,相与坚守,以待勤王之师。”
赵桓又问谁可为将,李纲道:“朝廷平日以高爵厚禄畜养大臣,盖将用之于有事之日。今白时中、李邦彦等,书生未必知兵,然藉其位号,控驭将士,以抗敌锋,乃其职守也。”
白时中、李邦彦一听吓得面如土色,在他们心里领兵抗金和送死没有两样,所以要让他们领兵,那还不如直接打断他们的腿!李邦彦颤抖得话也说不出来,白时中跨上一步怒道:“李纲!要领兵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李纲道:“陛下若不以臣为庸懦,而令臣治兵,臣愿以死相报。唯臣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镇服士卒。”
李纲此言乃是求一个名分,当此危变之时,赵佶为了逃命连皇帝都不干了,宋廷官爵可谓贱如粪土!赵桓也不再吝惜,问白时中等执政中尚有何缺。宰执对“尚书右丞缺”——原来尚书右丞宇文粹中已跟着赵桓他爹逃了,所以空缺。于是赵桓开了金口,除李纲为尚书右丞,面赐袍、带、笏,命李纲留守京师,以同知枢密院李棁为副。而那边白时中等人还在劝赵桓快逃。李纲费尽口舌,好说歹说,表示汴梁一定守得住,把赵佶说得头昏脑胀,这才勉强答应留守。
李纲松了一口气,就要出宫料理守备之事,不防又一个太监冒出来道:“上皇已行,则事急可知,陛下岂可留此独受荼毒?”
赵桓脸色大变,连龙椅也坐不住了,失声而泣,掩面而哭,眼泪鼻水挡都挡不住,哽咽道:“卿等毋再留朕,朕意已决,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
李纲慌忙跪下,垂泪进言,以死相谏。赵桓扭不过李纲,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道:“卿既留朕,治兵御寇之任便专以委卿,万毋令稍有疏虞。”
李纲这才心神稍定,再拜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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