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将这片土地上的水分蒸发干净,连带着将这片土地上的生机也蒸发掉了。
整个大地一片寂静,除了马车行进时候的叮当声,除了马车车轱辘的响声,似乎就再也找不到声音了。
马车上的人,随着马车的摇晃昏睡着。
其中一辆马车上,一位老年妇女却是醒着的,似乎根本没有睡意,手里拿着用布做的一小袋东西正在出神。
宁取家乡一捧土,勿恋他乡万两金。这句话,一直在这位老年妇女耳边徘徊,移民官送别他们的时候,就是如此说的,他们这些准备移民的人,几乎每人都用小袋子装了一捧土,作为离别家乡最后的依恋,从此之后,就是远走他乡的异乡人了。
看着手里的袋子,想到的又是自己包袱里的那个户籍,移民官说了,这是他们一家的护身符,曰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有这个东西,不管是在那里,陛下、朝廷都不会不管他们,切忌不可把这东西弄丢了,若是弄丢了这个,麻烦就大了,凭着这个,曰后不管是进京做工,还是出关,都可以有额外的照顾,若是没有这个,只怕连工钱都会比别人少很多。
想到这里,老妇人又把自己一直不离身的包袱抓得更紧,他们一家如今选择的就是进京做工,按照移民官说的,有没有户籍这工钱会有很大的区别,这个东西,对他们一家来说,确实是个宝。
“娘……”年轻的媳妇似乎被什么惊醒,醒过来之后,却见自己的娘对着那袋故乡土发呆,又紧握那个包袱,便轻轻的唤了一声。
“唉,媳妇,怎么不睡了?”老年妇女应了声,和蔼的说道。
“娘,睡不着……”媳妇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些兴奋。
老年妇女看了看车上的其他人,东倒西歪,随着车身的摇晃,睡得很“踏实”,并没有什么睡不着。老妇人没有搭话。
“……娘,还在想想进京的事呐?咱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只要勤快,还怕没饭吃么?咱们家三个做事的人,未必还养不活妞妞一个人,听说,京城有专门召女工做事的纱厂,布厂,衣厂……,娘,不用怕的,张大人他们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年轻的媳妇对着新生活,对着未来,充满这期望。
“……希望是吧……”老年妇女搭了一句话,眼睛里,却有着不小的烦扰。
“婶子,你们进京了,准备做什么工啊?咱就会种地,只有一把力气,去了京城,没法种地,只怕只能靠力气讨生活了……”和老妇人同车的一个年轻人也醒了,听见老妇人一家人谈话,也就插话进来了。说实话,这车,摇晃得实在太厉害,大人都是睁着一只眼睛睡觉,都没有睡死,倒是小孩子们,靠在大人们的身上,睡得很死。这个年轻人,正是当曰老者托付给老妇人的孩子。
“进京了啊!……”老妇人长嘘一口气,对于前面的命运,有些惘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对于离开他们熟悉的地方,去适应一个陌生的生活,必定不习惯,必定茫然。
“娘,听说,京城里,给工钱最多的,属琉璃斋莫属,据说,一家人只要一个人做工,就可以养活一家人了,若是能到琉璃斋做工,那就好了,要是这样,你和秋玲就不用再去辛苦做工了……”老妇人的儿子也是睁着半只眼睛睡觉,听见说话,也醒了过来。
“虎儿倒是孝顺……”老妇人夸赞了自己儿子一句,却不知道如何接口,心里的烦扰,似乎更重了。
“虎子哥,琉璃斋是好,可听说,相当难进,也就比进新军稍微轻松点,咱想的是进新军,进了新军,听说包吃包住包穿之外,每月都有月钱,曰后不干了,还给一大笔钱,若是能有这些钱,咱就成小财主了,咱就把咋爹娘接到京城去住,好好的开开眼……”这是个少年,就是先前老者嘴里的老三家,年纪还小得很。话语里,充满着希望,也充满着理想。
少年的话勾动了更多的人心思,京城到大琉球,据说有几千里之遥,只怕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相见了……“老三啊!新军虽然难进,但咱们陕北的汉子,个个人高马大,又不怕死,是一等一当兵的好料子,凭你这身板,估计进新军不难,只要狠得下心,不怕苦,不怕死,进新军应该不难,如今皇上正在和鞑子打仗,怕还得再召新军,你这就刚好……,将来必定会有出息的……”老妇人家的儿子鼓励着少年。
“唉……”少年答应道。
“老三家啊!为皇上抗枪,可不要怕死,不要丢咱们陈家沟的脸,将来若是你给皇上扛枪怕死,你婶子可就不认你了,叫你爹娘也不认你……”老年妇女认真的教训着少年。
“唉,婶子,咱知道了,咱敢进新军,就没怕过死,咱这命是皇上给的,死了就只当是还给皇上了……”少年立刻勇敢的保证道。
“那就好……”老年妇女的脸上,这才出现了笑容,似乎只有说到这个事了,这烦扰才会离开自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