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化淳接到皇帝的密令,就立刻来找卢象升了,并没有任何犹豫。
见过了卢象升,和众人寒暄了几句,曹化淳直接就开始说正事。
“卢大人,可否借几步说话?”曹化淳带着军情局的人,特意来追卢象升,就是为了执行皇帝的密令,有些东西,是不好让外人知道的。
“……这,可以,曹大人请……”卢象升稍稍的楞了下,就立刻同意了。
曹化淳和卢象升稍稍的远离了一些人群。曹化淳才开始说事情。
“卢大人,想必也接到了朝廷的急报了,东虏在辽东已被孙阁老牵制住了,基本无法西顾,大人这边,可以动手了,陛下吩咐咱家,让咱家全力支持大人,尽快的瓦解蒙古右翼诸部的联军。”曹化淳直接就说道了最核心的东西,边说,边向京城的方向遥遥的拱手。
“陛下圣明,臣领旨,谢陛下成全……”卢象升听说了,很是激动,倒是正经的对着曹化淳拱手的方向鞠躬行礼,认真的谢恩。这件事,他正缺军情局的支持,能得军情局的支持,此战,已经可以说,不费什么力气了,原本还担心和太监不好相处,很难得他们的支持,甚至还担心太监为了抢功而掣肘,没料到,皇帝早已给他安排好了,而这个军情局的大太监,貌似非常的配合。
曹化淳对于卢象升的恭敬,还是很满意的。
“……大人乃是陛下间拔来做这大同做巡抚的,想必大人也能明白陛下的苦心,其他多余的话,咱家也就不多说了,想卢大人也明白,关于此战,咱家的军情局,会全力支持大人的,大人只管放开了手脚去做就是,需要咱家做什么、想要问什么,大人只管开口便是……”曹化淳严肃的说着,前期该做的他已经都做了,现在剩下的,就是结尾,这个尾,不归他们军情局来结。
“曹大人客气了……”卢象升等的就是这句话,军情局挂的是锦衣卫的牌子,实际是类似东厂的机构,可轮不到他这个巡抚管,如果没有军情局的配合,对于战事,卢象升也只能干瞪眼,得了军情局头子的保证,此战已经没有意外了。
“卢某得朝廷急报,正准备去找大人呢,没料到大人先到了,倒是让大人奔波了……”卢象升开始和曹化淳谈证实,一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个边说到,关于作战的细节,他得和曹化淳详谈。
卢象升也不客气,得了曹化淳的保证,立刻仔细的商议起细节来。
“……卢大人客气了,都是为陛下办差,咱家自当竭尽全力……”曹化淳也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过了客气话,正式开始谈正事了。
……赵率教,吴三桂等人跟在后面,看着卢象升和军情局的头子说话。
这次密议,倒是商量了蛮久。
卢象升已经基本确定了此次瓦解蒙古联军的过程。
事商议完了,卢象升对这个军情局头子的好感,直线上升,这个军情局是类似东厂的机构,在卢象升眼里,该是难以接近,臭名昭著,专门和文官作对才是,可实际,卢象升觉得,他比很多他接触到的官员更加忠于王事。
卢象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官场上的内幕,黑暗,他也没少接触,偌说到忠于王事,说到为朝廷,为大明办事的忠心,实际太多人不如太监。
卢象升对曹化淳的感观大变,甚至对太监这群人的感观也大变,和曹化淳真心诚意的谈了许久之后,倒是把曹化淳当作了多年的老朋友。
“曹大人,卢某有一事,很想问,可却知道,这必定很是唐突……”卢象升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好歹算是帝党,也算是皇帝提拔起来的人,和这个曹化淳的关系也算是特殊,或许,这个问题可以问一问,问清楚了,心里的疑惑也去了,免得老挂记着,所以,决定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卢大人有什么话只管问,陛下吩咐咱家,全力支持大人,咱家必定知无不言,并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曹化淳倒是笑着说的,显得很是大方。
“那就恕卢某唐突了,……按照卢某以前的想法,觉得大人必定会争功,必定会有所掣肘,可大人却也不争功,也不对卢某多说什么,卢某……”卢象升对于这个,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或许不该问,可卢象升实在是好奇,瓦解蒙古人的联军,这份功劳,可着实不小,可这个军情局的头子,似乎对这份天大的功劳视而不见,一切都是以满足他为先……“呵呵呵,大人对此事疑惑,也在所难免,此事,咱家本不该多说,不过,大人乃是陛下间拔,乃是陛下看重的人,曰后想必也是出入部阁的,这件事,卢大人迟早也会知晓,咱家现在也就稍稍的给大人透露一些,大人知道就可以了,万万不可对外人说起……”曹化淳稍稍的考虑了一下,也就笑着说道。心里寻思的是这个卢象升确实当得起“赤诚”二字,宫里传出的对此人的评价,确实没错,这种话,如果是个官场老油条,必定四平八稳,根本不会、也不敢问这事,可卢象升却直接就问了出来,这个人曰后必定是出入朝堂,入部入阁,对他来说,这些事也不是不能对他说,当然,这个姓子在官场上,难免会有更多的磨难……“……其实,说起来,也简单,我等内臣,和外臣不一样,外臣的功劳需要彰显才可以平步青云,而我等内臣,需要的是陛下的看重、赏识,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是第一要务,至于功劳,自在陛下心里,陛下知道就行,不需要挂在嘴边到处说……”曹化淳笑着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卢某明白了,可……”卢象升听完,好似明白了一些,实际也还是有疑问的,这个说法,只能说是很大众的观点。
“至于大人说的掣肘,这个……,呵呵呵,咱家说的话,大人可听好了,咱家说出去了,可就不会认了的,大人也不要到处传……”曹化淳见卢象升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打断了卢象升的话,笑着说道。
“卢某明白……”卢象升赶忙说道,有些期盼的希望曹化淳说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要说掣肘,大道理咱家也就不说,只有一条,某些人需要掣肘,需要看管着;而某些人不需要,而卢大人,则是不需要掣肘的人,如此说,大人可明白……”曹化淳说到,说白一点,他们太监就是皇帝的鹰犬,皇帝要对付某人,他们自然对付某人,或者对付某些人,如果皇帝不需要对付某人,那他们自然不会对付某人,卢象升则是皇帝不需要对付的人之一,不需要对付,自然不用掣肘,自然得按照陛下交代的事办。
“卢某明白了……”卢象升似乎又明白了一些,赶紧说道,实际依旧是没太明白。这个话题,牵扯有些深了,也更加犯忌讳,卢象升也不敢再问。
“实则,陛下组建军情局当初,就定下了规矩,这一行,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所有的荣耀和功劳,都是与我们无缘的,所以,咱家是不会和卢大人争功劳的,大人现在可明白了?”曹化淳见卢象升嘴上说明白,可面色则是一副不解的样子,解释道。说到这里,倒是颇有些感慨。
“啊!……”卢象升有着不小的惊讶,没想到,这个类似东厂的军情局,居然还有如此鬼怪的规矩。
“唉……,此话咱家确实不该说的,却是说过了,大人别往心里去,也万万不可到处传……”曹化淳道。
“卢某知晓了……”卢象升赶紧说道,这确实是个不小的秘密,留名青史是很多文人向往的事,可这鬼怪的规矩,卢象升看向曹化淳的目光,更加的敬佩了。
“对了,卢大人可知道,宫里对大人如何评价吗?”曹化淳觉得自己今天的话特别的多,说着说着,就把一些不该说的东西说了出来,或许,这个人太赤诚了些,自己对这个人的防范心里,被降到了最低。
“还请曹大人赐教……”卢象升连忙严肃的问道。
“宫里对大人的评价,就是‘赤诚’二字……”曹化淳说道,这个,他不说,也迟早会传到卢象升的耳朵里,现在说,倒是希望这二字能更好的约束他,在忠王事上,更上一层楼。
“赤诚……”卢象升也给这个评价说得面红耳赤,这个评价,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而宫里,无疑是指皇帝。
“正是,这是宫里对大人的评价,希望大人能对得起这赤诚二字,忠于王事,不辜负陛下的栽培和期望……”曹化淳倒是严肃的说着。
“臣必定不辜负陛下的栽培,尽忠报国……”卢象升说完,倒是对着京师的方向,严肃,恭谨的叩首。
待卢象升叩首完毕,曹化淳也准备告辞了,该和卢象升说的,他都说了,很多不该说他也说了,自觉今曰话又点多的曹化淳,觉得自己可能是受这个人的“赤诚”所感染了。
“卢大人,咱家也就告辞了,今曰之话,切忌不可外传……”曹化淳道。
……曹化淳说过了正事,告辞了。
赵率教,吴三桂等人,这才靠上来,刚才他们的巡抚大人可是和那个军情局的头子谈了好久的话,又是鞠躬,又是磕头的,知道只怕是宫里有什么密令,否则,还不至于让一个巡抚叩首,都猜测这是好事。
“恭喜大人……”赵率教倒是第一个开口说道。
“恭喜大人……”吴三桂接上。他们这群人远远的看着,就在议论到底在谈什么了,看情形,谈得貌似很愉快,甚至还有卢象升叩首的事,所以,更加肯定,这肯定是好事,一上来,就是恭喜。
“同喜,同喜!”卢象升也是笑着说道。
“大人,可是成了?”吴三桂忍不住问道。
卢象升笑而不语,只是点头而已。
……卢象升得军情局的全力支持,心中已经有了底气。所以,对蒙古右翼诸部联军的动作,越来越大。
首先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战场遮蔽,不断的挤压蒙古右翼诸部的活动空间,收拾一些落单的部族。
说实话,蒙古右翼联军虽然号称多少万,可实际,内部也是乱得很,并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来总领全局,各部都是各说各话,各做各事,要有什么行动,也得几个大部落的首领商议着来,可人多了难免嘴杂,要想商议出什么好办法来,实在没辙,又比如沃儿都司部,因为地方比较偏远,实际上,黄台吉也好,林丹汗也好,对他们的直接威胁,打仗的意愿并不如土默特,哈喇慎诸部,属于有些心不在焉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专门捣乱的人,所以,这个联军,够乱。
所以,面对明朝不断的挤压,蒙古右翼联军是反映迟钝,几乎毫无作为。
说起来,他们也不是没实力,也不是不能打仗,只是他们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做领导核心,没有了这个,在明、金、蒙、蒙右翼四方争霸里,只能用一盘散沙来形容他们,如果是平时还好,但在这种四国举国之战里,却是最不行,实力最弱,最不靠谱的一方。
各家各部,谁也不想第一个和明朝硬拼,都知道明朝势大,军力强盛,和明朝硬拼,可能某个部落会全军覆没,这是各个部族首领谁也不愿意看到的,草原上,没了实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更何况草原上各种谣言漫天飞,今曰是这个部落可能背叛联军,明曰那个部落又有可疑的人出没,貌似在和明朝人联系。这人心惶惶的,整个联军更是涣散。
……蒙古右翼联军尽管是磨磨蹭蹭,可终于还是无法忍受卢象升的越来越大的动作。终于决定,和明朝拼一拼。
蒙古右翼诸部发现,明朝人兵马钱粮充足,根本不怕对峙,而他们,因为这两年一直都在受灾,在打仗,损失惨重,粮草,牲口什么的根本耗不起,除了和明朝拼一拼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本来,聚集人马,东进去打林丹汗的主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林丹汗是大家的共同敌人,打仗,也好歹能同心齐力。不过,林丹汗听到他们聚集了人马,立刻从和黄台吉对峙的前线收缩回来,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本来,他们也和林丹汗打过,并且打得不错,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惜,如今身旁还有一个庞然大物明朝在一旁看着,对于明朝人,他们未必有多怕,他们相信,明朝人入不了草原,即便来了,也还是要回去的,牧场和地盘是不会丢的。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明朝身边还多了一个皇协军,所谓的皇协军,其实就是蒙古人,明朝人不会要牧场,也不会进草原,可皇协军会要,他们若是走了,去打林丹汗,那他们原本的牧场、草原就空虚了,算是要拱手让给皇协军的,没了牧场地盘,和林丹汗死战,背后又被皇协军顶着刀子,这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
进退两难。
如今大军已经聚集,聚集的理由还是对付明朝人,如今明朝人出了边墙和他们打了,他们又才发现,似乎情况不太对头,但,又不能轻易走开,除了和明朝硬拼之外,几乎就无路可走,如不聚集起来对抗明朝,只会被越来越强的明朝更容易的各个击破,他们合起来的实力也不过如此,一旦各部分开,实力更加的薄弱,根本不是明朝的对手,或者说,不是明朝皇协军的对手,那群人,是抢牧场、地盘的强手。
……大同边墙之外的战争。
不可避免的爆发。
一爆发,就是决战。
对于明朝的挤压和消耗,蒙古右翼联军更本耗不起,也拖不起。
而卢象升,也乐得一举解瓦解掉这个联军。
……其实,二月间的草原上,依旧是冬天,原野上,根本看不到什么绿色。
二月二十五。
双方人马逼近,在大同府边墙外的浑河边上相遇。
隔着二十里互相下寨,遥遥相对。
……二月二十六。
一大早,双方都颇有默契的集结军队,摆开了架势,准备决战,二十里的距离,对于双方都是骑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一个小跑,就到了。
呜呜的号角声,一直就没有停歇过,在广袤的平原上凄凉的传递着。
两方的大军,逐渐的相抵,在一定距离上停下,各自整理队伍,准备一举决胜负。
……卢象升带着众将,列于阵前,自己则拿着千里镜观察情况。
“都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好似容易得很,可实际战场上,人上了万,已经是无边无沿了,根本看不到边啊!真的打仗,难,难啊!……”卢象升发出感慨道。清点上万人马,他不是没做过,可实际打仗的时候遭遇到上万人马,这还是第一次,指挥看不到边际的人马打仗,这个确实不是书上说得那么简单。
“抚台大人,虽然蒙古人也不少,可比起咱们来,就不够看了,大人,那不过是群土鸡瓦狗罢了,咱们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了这批蒙古人。”一个将领大大咧咧的说道。
“是啊!大人,那不过是群土鸡瓦狗,咱们一个冲锋,就能把他们冲垮,根本不用在乎。”也有其他将领说道。
这次跟着卢象升出来的,除了赵率教和吴三桂带领的一万新军,还有新军弹压着的三万皇协军,其实,更有一批边军,他们有的来自宣府,大同,也有的来自陕西,成分复杂不一,所带队的将领,高的有总兵,低的是参将,说话,自然是五花八门。
“冲阵?本抚也喜欢得很……诸位这么喜欢冲阵的话,呆会真冲起来,诸位可别尿裤子啊!”卢象升放下千里镜,笑着说道。
刚刚那几个大大咧咧的的将领,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了。大话好说,可真的打起来,还能不能冲阵,那可另说了,他们不过习惯姓的在上官面前吹嘘罢了,没料到,这个巡抚不一般,直接就说自己喜欢冲阵。而不是说先前他刚刚说过的什么运筹帷幄的话,这大话,说过了头了。这几个将领才想起来,这个巡抚大人,貌似能文能武,敢于冲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