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家强一把抢过话筒：“我是老霍子城，给我接老鸦窝！”

炮弹撕破空气在空中飞行，一枚又一枚地再砸地面上，房屋里已经河水里。王之茂提着步枪跑到了城南，士兵们纷纷向自己的战位跑去，王之茂从他们身边经过大喊着：“别乱跑，先找掩护。”他的耳朵一直听着头顶的气流被搅动的尖叫声，多年的经验让他能估算出炮弹落地的位置，他靠着墙根向南前进，远处爆炸掀起的泥水不停地掉落在他的身上。

“迫击炮。”他听着爆炸声，心中默念着。

这时，几十个士兵从后边追了上来，为首的是排长邓春来，他在一间屋子里拉住了王之茂：“营长命令我们排在外围游击作战！我们怎么办？”

王之茂抹了把脸上的泥水：“三个人一组散开，不要恋战，争取把坦克都吸引到主街上来，那里有地雷。”

“知道了。”邓春来靠在墙上，把枪顶上火，向战士们一招手：“跟我来。”

王之茂跑上阁楼，在一处窗户前蹲下，他掏出望远镜向那边望去，在晨雾中，日本关东军唯一的四辆坦克的身影依稀可辨，它们一字排开等在那里，步兵虽然看不见，但是王之茂清楚的知道，大队人马肯定在坦克后边集结着，就等炮击结束便开始进攻。

“王参谋，你怎么上来了。”盛元新跑上了楼，蹲在了王之茂身边。

“敢靠这么近集结。”王之茂把望远镜收好，他一拍盛元新，说道：“记住，专打它们的通信兵还有机枪手！”

“明白。”盛元新点点头。

王之茂下楼前又嘱咐：“记住我以前教你的。”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盛元新回头一笑。

“我是老鸦窝。”话筒里传出了旅长刘湘的声音。

申家强一种悲愤之情顿时顶上了脑门，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极力把情绪控制住：“敌人已经开始进攻，你答应我的炮火支援呢？”

“我现在就在炮营亲自在这指挥，你的团派人观测目标方位，引导炮兵射击。”

申家强咬了咬牙问：“顶不住，我能撤退吗？”

话筒里没有声音，只是传来一阵阵电流的噼啪声，过了很久，刘湘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必须守住！”

外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烟雾顺着已经破损的窗户涌了进来，刺鼻的火药味让室内的人们不住地咳嗽，申家强在烟雾中矗立着，他品味着刘湘的这四个字，他知道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他没得选择了。他感到一丝悲伤，握得紧紧的拳头在桌子上摩搓着。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话筒那头刘湘问道。

“等你回家时，代我去看看我娘。”

这句话让刘湘潸然泪下，他面朝着南方方向注视许久，他甚至还保持着通话的姿势，身后的警卫员替他拿下话筒，他都浑然不觉，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地抽泣着。

不知过了多久，刘湘轻声地问道：“我们有多少门炮能打到那里？”

炮营营长辜潼在身后回答：“4门榴弹炮和10门山炮都能打到。”

“炮弹有多少？”

“两个半基数。”

“全部打过去。”

刘湘走出掩体，大雨倒灌一样从天上砸落下来，很快他的衣服就湿透了。他跳上战马，不住地在原地徘徊，他最后望了一眼那边，而后头也不回地向北疾驰而去。

申家强就这样默默地矗立在那里，任凭外边的炮弹在周围肆意的爆炸。似乎这场战斗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让他无动于衷。他抬起头注视着头顶十字架上的耶稣，这位伟大的神正在经受着炮火的洗礼。

申家强思绪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那个贫穷的小山村，那两间几乎要坍塌的房舍，还有里边坐在炕上的老娘，正在为他缝补着衣衫。想到这里他哭了，眼泪在他肮脏的脸上冲出了两道白印儿。尽管那是个不能挡风遮雨的家，但是在他心中它是最温暖和安全的家，是能让他安心睡觉的地方，如今都以成了回忆，再也回不去了，他心中已经明白自己也许会战死在这里，所有的一切将在这里结束，他的心不再那样忐忑不安，不再坐卧不宁，此时他已经心如止水，不再有私心杂念，听着外边的隆隆炮声，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申家强的背影，在火光的交错中，那个背影看上去孤独但是坚定无比。猛然间，申家强转过身子，大家忽然看到那个让他们无比骄傲自豪的团长又回来了。

每个人的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谁都能感觉到这座空旷的大厅里一种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豪气在渐渐向四周蒸腾。

“记住。”申家强的语气缓和但是坚定无比地道：“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