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奈何桥所在的位置,继续沿着忘川流淌的方向前行,河水再次慢慢变得清澈而深沉,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
前方却是突然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池——
城墙破败不堪,显得很是古旧,斑驳的城门上隐隐泛着猩红,好似鲜血迸溅在上面,经过年久岁深的光阴洗刷后留下的刻印。
因为阴世的天空一直都是灰霾阴暗,暗淡无光的,所以透过城门往城中望去,城内漆黑一片,而城门则是犹如一张开的血盆大口,显得很是骇人。
“此地乃是枉死城,毗邻奈何桥、血盆苦界,主管枉死城的是十殿阎罗中的第六殿阎罗王卞城王。”
白无常沉声说道。
“用于收容枉死之人的魂魄,枉死之人死后都会集中到枉死城关押,直至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为止……你等多数都是被牵连的枉死之人,不适合押往各殿地狱接受审判,如果不准还阳,那么之后就要生活在这里了。”
——枉死城?
——不准还阳?
——之后就要被关押在这里?!
人们总是喜欢断章取义,或者说总是只能够听见自己最在意的东西,顿时哗然了起来,情绪激动的想要暴动。
不过理所当然的就被直接镇压了。
哗啦啦的铁链绞动声中,黑无常冷着脸大声喝道——
“急什么,这只是提前给你们说一声……若是闹事或是不服管教,那么罪加一等,无罪也要变做有罪!到时候就算是想要在枉死城里生活,也是难了,你们这么急着下地狱不成?”
“废话休说,准备进城去听候发落……”白无常也是冷漠的如此说道。
不过他的话没有说完,就突然被打断了——
因为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猛然降临!
黑白无常两位地府阴神已然率先单膝跪下行礼,而沿路上的鬼卒们皆是如此,倒是阴魂们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手足无措到了极点。
不过就在下一刻,一股绝大的压力犹如泰山压顶一般,猛然落到他们的身上,所有人的脸色都是刹那间涨得通红,脑袋里轰的一声便是空白一片,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而等到他们稍稍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自己等人都已经双膝跪地,俯下身子,仿佛正在对神明顶礼膜拜一般。
至于他们跪地的膝盖骨处,更是好似要彻底碎了一般的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
就好像是他们并不是单纯的跪了下来,而是背上压了一座巨大的山岳,生生将他们一下子压得身形弯曲,膝盖重重的撞上了坚固的地面似的!
然而在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这种事情了。
众人无法抑制心底深处的惊愕,更加无法对抗那种仿佛背后压了一座大山的绝大压力,但是他们仍然是本能一样的努力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毫无征兆的就会出现这么恐怖的威压!
而且在隐隐约约之间,他们还都下意识的觉得这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就好像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能够有机会觐见天颜一般……好似是一旦错过了的话,以后只怕永生永世都会后悔不已。
只见阴沉灰霾的天空突然被从中笔直的割开,死气沉沉的厚重铅云如同帘幕被无形的巨手拨动,向着两边滚滚分开,露出了背后的莫名空洞。
阴雷滚滚,死煞之力浩浩荡荡,只见一轮黑色的大日横贯长空!
那是一轮黑色的太阳,纯粹的黑暗只能够通过边缘处的轮廓来界定,哪怕是直视着也不会感到刺眼,让人觉得眼睛有种要烧瞎的感觉。
反而还仿佛有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能够牢牢的吸住直视这一轮冥日的人们的视线,让他们再也移不开眼睛,甚至觉得自己的存在都飘飘然起来,要被那个黑洞吸进去一般。
无法思考……
思维滞涩……
而且还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仿佛那一轮横空而过的冥日其实不是一轮黑色的太阳,众人在恍恍惚惚间,只觉得眼前闪过无穷光怪陆离之景。
黑白生死变幻不定,道尽世间无常因果,自有一种划分阴阳,赏善罚恶的森然威严。那轮黑色大日所过之处,就连死气沉沉的阴世冥土竟然也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
就好像是这一轮冥日是整个死后世界的存在基础,定下了一切法则。
在那其中,是执剑持戈的无数鬼府狱卒护卫,成千上万的阴差阴神簇拥着的銮舆,四周是幡旗林立,显得森严宏伟。如同传说中上古圣皇出巡,鬼气森森却又威严庄重,如同穹顶一般笼罩而下,弥盖八方。
而在那銮舆之上,是一道头戴白骨冠冕,身穿玄色衮袍,给人以寂然之感的身影,只是笼罩在一片森然之下,只能够看见一个大概,而看不真切。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祂似是察觉到有人正在窥看一般,眸光霎时横来!
众人目光与之一触,脑中刹那间便仿佛有着惊雷乍响,身体剧震,几乎难受到想要吐血,在那种巨大的冲击之下,几乎令他们意识溃散!
而且最可怕的就是,当他们惊醒过来,神思退出那种恍惚的状态之后,却是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移不开视线。
那一瞬间的对视,就让他们的意识仿佛直接坠入了一个空洞虚幻的无底深渊,魂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魂飞魄散!
真正的魂飞魄散!
……
……
“喂?醒醒……醒醒……”
“听到了吗?快点回神……”
黑白无常两人冷漠而又不耐烦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天边传来,众人就宛若是冬天里被淋了一头的冰水,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惊醒了过来。
他们发现自己等人都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神呆滞而且空洞,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