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们大部分带着自己的手下散去,也有些好奇心特别强的,远远的驻扎,白天的时候偷偷靠近看看发展,晚上的时候则逃回营地,远远的看着山上出现的光影。
光复军则热火朝天的在大渡河两岸忙着什么。一些为了重赏不顾一切的川军能够听到那边有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持续不断的蜂鸣,又像是什么低语。只是光复军不断扩大了阵地,这些人也弄不清所以。
第三天上午,川军赫然发现在光复军占领的渡口江面上,出现了好些条细线。这些细线横跨河面,把两边连接起来。而光复军的士兵们在这些细线上铺设着木板。
四川著名的泸定桥就是铁索桥,能承担起那么多木板重量的绝不会是竹锁或者是缆绳,那定然是铁锁。生于四川长于四川的川军都知道建桥的艰难,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建成了一座铁索桥,真的是只有神仙才能办到的事情。
川军再也没有抵抗的勇气,信鬼神的只想逃离这个超出他们想象力极限的恐怖地界,不信鬼神的则知道这条铁索桥完成之后,大渡河再也没有能力阻挡光复军的步伐。他们的数万军队可以轻松的往来于大渡河两岸,他们的后勤补给与援兵畅通无阻。曾经的天险已经变成了坦途。川军全部撤向了成都,再也不肯留在这里。
土司此次的选择与川军不同,当光复军在大渡河上建起铁索桥的时候,他们就坚信光复军有神仙相助。对于这样的军队,土司们选择了投奔。如果不投奔有神力的军队,生于此长于此的土司们会遭到可怕的杀戮。
接待土司的是云贵当地投军的中华民族的战士,他们不少人身上还有当地特有的纹身,操着土司们能听懂的土话热情迎接。飞艇与探照灯当然不会让这些土司靠近,但是参观新建的铁索桥还是没问题的。
看到坚实的石山上被打出好些孔洞,这些孔洞中深深的插着粗大的钢柱,钢柱上系着的长长钢链直通对岸。走过上下起伏的木质桥面,土司头领们轻松的往来于大渡河之上,不需要千言万语,这帮人倒头就拜。
成都,四川巡抚衙门。房间里面生着火炉,四川巡抚骆秉章靠坐在软塌上,这位满清仅存的西南重臣呆呆的看着窗外的细雨。
骆秉章从来没想到亡国竟然这么简单,他与太平军多年作战,即便满清屡战屡败,太平军的崛起之路也够艰辛。特别是失去了杨秀清与韦泽之后,一度剧烈扩张的太平军也逐渐衰退下来。但是韦泽令人眼花缭乱的崛起实在是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韦泽击败了一个个敌人,占据了半壁江山。
云贵落入韦泽手中之后,骆秉章就知道四川是光复军的下一个目标。他虽然做了全面的准备,却也没有指望自己能够反败为胜。
逃回成都的川军把光复军的飞艇以及夜晚的光柱向骆秉章叙述了一番。骆秉章不信什么巫术,他能确定这是光复军的新式玩意。至于部下恐慌的禀报光复军三天建成一座铁索桥的事情也应该不假。光复军已经带着大炮杀到了成都城下,隆隆的炮声足以证明一切。
收回视线,骆秉章看着桌案上的几封信。骆秉章的家族在广东也是大户,光复军占据广东之后骆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有骆秉章这么一位满清的封疆大吏,想也知道光复军对骆家会是什么态度。
田地被没收,家产被剥夺。前年光复军搞的新式丧葬,作为罪人家属的骆家不得不和光复军那帮官员家庭的人一样,把祖坟启了,尸骨化为骨灰,供奉到灵塔里面。光复军嘴上说的漂亮,春秋时代就不降立墓碑坟茔,孔子把他母亲母亲合葬,就是靠的别人指点,才知道他爹埋在哪里。至于到了宋朝,供奉骨灰更是习俗。这都是中国传统,光复军既然要光复中华,自然要按照中华的传统来做。甚至连被反复折腾的骆家都不得不在信里面讲,那能容纳数千人的灵塔每日里香火不断,修建的挺好看的。
十几年了,骆秉章能看得出信里面家人的怨怼。他们也提起其他广东官员逃回广东之后,至少家族再也没有被当作贼属来看待。虽然光复军对于满清官员和旧文人没有录用,但是他们的孩子只要老老实实的去上学,政府还是给出路给政策的。但是贼属家庭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骆秉章收回视线,如果他能接受投降的话那早就降了。看过《告满清官员书》之后,骆秉章对自己身后的评价已经不敢再想,贼骨头、狗骨头、贱骨头,只要韦泽建立的新朝还在一天,这就是骆秉章的身后评价。哪怕韦泽的王朝覆灭,只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汉人的朝廷,那这个名声只怕也洗雪不掉。南宋灭亡之后,秦桧的名声有改变么?满清这个自称继承了金国的政权上台之后,不也照样没给秦桧平反。
但是即便如此,身为满清的封疆大吏,身为一个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骆秉章有自己的坚持。骆秉章用怀念的视线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摊开宣纸奋力写下“问心无愧”四个大字。接着吸墨,盖章,签下日期,裱糊。
命仆人把“问心无愧”四个字悬挂好,骆秉章写好了几封信与一道奏章。这番折腾下来,骆秉章有些气喘嘘嘘。再次看了一圈周围,眼含着泪水,74岁的四川巡抚端起茶碗,把里面的毒药一饮而尽。然后躺回了软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