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在3月9日的晚上。
被雨打湿的地面,反射着街灯的光,湿乎乎的路面上响起了水声。
虽然刻意在医院里面避雨,直到现在才开始往回赶,但是雨的湿气却依然紧贴在肌肤上,让蓝色短发的成熟女性觉得十分难受。
她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和夜色,无言的叹了口气——
“真是不合时宜的一场雨呢,抱歉了,藤乃小姐。再走十分钟就能够到我的事务所了,在那之前……请再稍稍忍耐一小会儿吧。”
明明在白天的时候,太阳还这么的闪耀,但是到了下午的时候却下起了很大的雨。虽然到傍晚的时候雨便停了,不过柏油路上还是留有大量的雨水。
在苍崎橙子的后面紧跟着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女孩子。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只是用纤细的声音说道:“没有关系的,橙子小姐。”
少女的眼神很冷静,看起来非常的文静。小小的端正脸庞也十分可爱,身上有着一种近似于日本人偶的美感。
额前的头发剪得很漂亮也很平整,再加上身上那一身像是教会修女穿的制服,朴实却又让人联想到宴会盛装的优美设计,一眼望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出身高贵的大小姐。
事实上,根据这一路上有限的交谈所得到的情报来看,苍崎橙子知道这的的确确就是一位真正的大小姐。
对方名叫浅上藤乃,出身于浅上家,而浅上家却是长野的浅神家的分家。
后者是与自己这几天以来一直负责的那个少女背后的两仪家齐名的家族,只不过在几年前浅神家已经破产了。
所以在那之后的好几年,一直到现在,他们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分家浅上家的发展上面,迫切的需要获取大笔的金钱来偿还欠下的债务。
至于为什么苍崎橙子会和浅上藤乃在现在的这个时候,莫名的走在一起,完全就是因为——
是浅上藤乃找上了苍崎橙子,而并非反过来。
那是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也就是在五个小时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
……
“原来如此,因为织君没有主导权,所以没法使用肉体吗?”
单人病房内,与往常一样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扮演着生活顾问这个角色的苍崎橙子很高兴似的说着,还埋首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你们两个人。”
“……”
病床上的两仪式似乎是皱了皱眉的样子,她完全不能够理解这到底哪里有趣了。
这个女医生每天中午的时候都会过来,虽然不一定准时,但算得上是很有规律。而且不知为什么,她对于两仪式的事情知道得很详细。
只有两仪家的人才知道的关于少女的双重人格的事情也好,还有两年前的杀人鬼事件与少女有关这种事情也好,她都知道。
虽然说这种事情,按照现在的两仪式自身的感觉来说,完全就算不上什么了,她既没有说出来的想法也没有隐藏的打算。
但是在苍崎橙子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两仪式还是逐渐开口说话了,并且愿意和对方保持一定限度范围内的谈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似乎把和对方的谈话作为确认空虚的一天的依据了。
“那么——现在仍然还在睡吗?他。”
在放在腿上的笔记本上飞快的记着什么的苍崎橙子抬起头来,看向病床上双眼依然包扎着绷带的黑长直发少女。
“……”
“……”
两仪式果然没有出声,虽然能够解答这个疑问的,大概就只有她。但是她没有回答女医生的话,只是转过头去,如同往常一样暗示今天的谈话时间已经结束了。
什么也看不见的少女,感到自己的孤独。
然而那一点也没有慰藉胸口的空虚,哪怕是能感到一点悲伤,这颗没有感觉的心也会发生一些变化吧。很矛盾的体验,她感到了焦躁与不安,却又没有实感。
在自身之中还拥有另一个自己的两仪式,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织已经不在了,所以她连自己是式还是织都无法分辨。
在她之中没有织。仅仅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认为自己是式。
如此的荒谬与滑稽,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不在了的话,剩下的那一个人连自己到底是哪一个都不知道。
正因为她谁也不是,才会感觉两仪式的记忆不属于自己。纵然拥有名为两仪式的空壳,其中的内容物被洗去了也就毫无意义。
“是吗?那么果然是死了呢,两年前发生事故时,代替你死了。”
良久的沉默之中,苍崎橙子那灵巧地跳跃在纸上的笔尖停了下来。在那个问题下意识的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但是收不回来了。
“所以你的记忆中有欠落,既然已经失去了他,那么那份记忆也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但是唯独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织没有消失的理由呢。因为如果当时一直不动声色的话,消失的不就是式了吗?他为什么会期望着自己的消失呢?
看见病床上的少女已经重新躺了下去,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的苍崎橙子兴致缺缺地合上了笔记本,她表现得有些懊恼,但是很快的就恢复了正常。
“你的视力再过不久就会恢复了吧,在这里我要提醒你一下,或者说你倒是自己想开一点儿,别再去戳自己的眼睛了……”